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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UR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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塵封九年的往事揭開, 曾面對繁雜實驗與科研難題的,靈活運轉的聰穎大腦,如今卻只餘下了空白。

許野望似是整個軀殼的靈魂被剝繭分崩, 丟進深不見底的冰冷海域, 無浮冰依附去透氣, 苦苦掙紮的窒息。

可生活沒給他留隙反思, 陸應澤找到了劇院門口,火急火燎地要和許野望回單位。

“許副任,鄒主任叫你必須立即回研究院,他說一分鐘都不能耽誤。”

下班後的時段被點名道姓召回,這種情況在北都航天研究院算的上是常態。

科學實驗苛刻精密,往往可能是為了糾正失誤的時間數據, 或者是核對的實驗步驟出了紕漏, 要求及時修改。

許野望在研究院的工作一向嚴謹,進入航天發射的專家組以來, 幾乎從未有過因此讓緊急返回的情況。

憂慮至難免存在誤差, 被陸應澤拉著快走上車,直至臨近單位時,他才出了聲。

“實驗數據出錯了?”許野望的神色空茫,低沈的氣氛在車內彌散了一路。

“沒出錯,但今天的事情比這個嚴重多了。”

平地生波, 陸應澤知道些內情,說出的句子拐了彎。

“鄒主任在辦公室發了火,你進去後先做好心理準備,你要申報的科研專項出事了。”

陸應澤看許野望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, 猶豫再三還是反饋了他的無奈。

“我能說的都給鄒主任說了,但是我的證據不夠充分。”

敲響鄒邵袁的辦公室門, 傳出中年男子應允的回覆,許野望順手關了門。

室內除過鄒主任,還有幾位研究院的其他資深專家,在看到當事人進來後,紛紛默不作聲地離開了辦公室,將事情交給許野望和他的直系領導處理。

鄒邵袁的面色凝重,闡述讓許野望回單溫問話的理由,並申明了眼前這位年輕人相對孤立無援的狀態。

“藏城的科研試驗都是孫博鴻協助你,創新專項的全程除了你們,沒有其他人的介入參與,你這個助理匯報說,你的科研專項,拿了他的創意核心。”

“鄒主任,這個專利的試驗是我和孫助理共同完成。”

遭遇到身邊助理的背刺,論證核心創新項目的獨立性,許野望不得不沈著處之。

“我可以保證,專利的創新核心完全是由我提出觀點,並且在藏城做試驗去論證。”

“問題就是出在了這裏,孫博鴻也拿出了自己的手稿和分析資料,堅持認為你抄襲了他的想法。”鄒邵袁說,“試驗的各項指標,比你遞交的專利材料要更完善。”

希望成功獲得北都航天研究院內部推薦的,去中國航天研究院任職的唯一的代表名額,個人材料和成果的準備為許野望自己全權負責。

為提高所需資料的規範性和科學性,孫博鴻身為他的助理,主要擔任所有材料的矯正錯別字等小任務,因此得到了從中作梗的時機。

未能防住身邊助理的嫉妒心,許野望的邏輯清晰。

“孫博鴻協助了我的專利申報,我的手稿和筆記都經由了他的手,因此,他有機會獲取實驗所有的數據。”

“把你完整的科研創新過程備份發我,越詳細,越早越好,院裏面會盡力給你們一個公正的結果。”

鄒邵袁信任許野望的品行,但該事件已驚動研究院的其餘領導,委婉道明領導們折中後的處理措施。

“小許,你也很久沒放假了吧,院裏決定給你批放半個月的假,回來後,你去北都市臨湖區的實驗點上班。”

“臨湖區的實驗點,做航天發射器的基礎研究。”

許野望沒把話說完,他知道這意味著,將被暫時移出重要部件的專家項目組,被禁止再從事航天專項的創新研究。

鄒邵袁騎虎難下,他長嘆了一口氣。

“這是航天院裏的意見,希望你配合單位的工作,留職調查。”

-

在研究院的職位被迫暫停,許野望將工作的重心轉移到了許氏集團,從內到外清肅了父親餘毅元的暗箱操作。

堆積的許氏事物施加壓力,囊括平常的休息飲食,他連續數日於總裁辦公室度過,重新構架了董事股東會的成員,以及根深蒂固的集團勢力。

誹謗為許氏私生子,登頂新聞頭條的糟心事也是餘毅元的手筆,背後當然不乏他那情人,周瓊羽的支持。

親生父子手足相殘,集團的駁雜內部亟需重塑,科研事業遇汙蔑受阻,愛情方面的滯後內疚,反覆拆解著許野望的意志。

生意場上的來往頻繁,讓魏子程註意到了許野望的反常,經歷了重重事務麻痹過後的,聚沙成塔的崩塌。

他承認許野望的酒量好,好到能夠千杯不醉,即便將對方約出來,到自己家來喝酒排遣。

濃度高純的烈酒灼喉,分明是消愁的,愁卻更愁。

沈靜許久火山的終於爆發了,滾燙的巖漿如煉獄的傾訴。

剛從應酬場上下來,許野望的身上還穿著定制的高檔西裝,手工裁紙的西服合身,脖下露出了幹凈的白襯衫。

這樣嚴正的著裝帶著體面的規矩感,沒束縛住男人風華的恣肆,反倒更甚,他擡高的掌骨握著酒杯,一根手指翹著,眼瞼垂頭喪氣地耷拉。

居家酒房的燈線昏沈,稍加品味,空氣中發酵的酒香,竟然沒飲酒的來訪者醉人。

深栗色的碎發拓開陰影,風流情意的桃花眼渙平焦點,許野望聊起了他與宋鏡歌的初見。

“高三的北都初雪,我遇見了宋鏡歌,她和我在某些方面很像。”

近日來傷心事居多,許野望只有聊起宋鏡歌時,他閑散的神色裏才能端詳出有溫度的情緒。

冷白的面頰痞帥貴傲,男人的胳膊肘倚著大理石桌的桌邊笑著,醉眼裏,是化不開的愛慕。

“巷子裏的幾名混混為難她,相比於情理之中的求助,在她的眼裏,我看到了閃爍的不卑不亢,以及敢於直面苦難的冷靜。”

悠遠的記憶膠卷按展後覆纏,相知相熟的過去式與周圍濕漉漉的酒味,共同鉆進鼻息。

烈酒入苦腸,許野望的動作慵懶,黑色西裝外套已經脫下,折疊好搭在椅背上,他瞳孔漆黑,噬咽完杯杯佳釀的澀醇。

“宋鏡歌的性子堅韌頑強,她的內心,似乎從來不願主動迎接誰的造訪,她對我開了下門,之後重新關閉,並且上了鎖。”

橙調的酒水協配偏黃的暖光,打磨不平啟唇者鋒朗的外部輪廓。

魏子程和許野望交好多年,是他關系最好的朋友,他不對魏子程設防,說起初中至大學的片段。

“我討厭等待,初中等我爸來參加家長會,發現他出軌有私生子,高中等我媽回家,目睹她在我的面前死去,卻無能為力。”

透明杯為冰裂的表象,許野望沐泡過醇酒的音色潮啞,相對的,他的原生家庭並不幸福。

擱淺的幻境將進度條拉回九年前,他和宋鏡歌分手那天,在森林火災後的北都郊區,死寂的黑,陰郁的白,還有愛人晶瑩的淚。

“如今,我等宋鏡歌的原諒,等了九年多沒等到。”

許野望一頓,說話的聲線變得不穩。

“是我辜負了她,我傷了她的心,讓她徹底對我失望。”

“大學在德國留學,我回國去南朔舞蹈學院找過她,到了校門口,恰巧看到校內不遠處的宋鏡歌,但是身邊多了顧斯年,他要牽她的手。”

南朔秋季的體感與北都有差異,蕭瑟的金秋中,許野望早在幾年前,就見過顧斯年,但他當時不敢確定,確定已板上釘釘的現實。

“她沒註意到我,也沒松開他的手。”

“我和宋鏡歌錯過了太多年,她似乎,不再需要我了。”許野望說。

“前天在北都歌劇舞劇院的門口,顧斯年想讓我知難而退。”

未親口詢問宋鏡歌的問題揭曉,許野望覆述著顧斯年的話。

“他告訴我,宋鏡歌太難追了,他追了她三年,表白被拒絕了無數次,宋鏡歌由於輸了大冒險,才和他談了一周。”

“高中時我向宋鏡歌表了一次白,她當場答應了下來。”

慢知慢覺的深情廉價,愧疚者痛心疾首。

“其實不是因為宋鏡歌好追,而是因為那時的她,藏了對我許多年的暗戀。”

剔透的烈酒液體折射微光,在許野望的眸中碰壁未勻,心底的多種情緒翻湧,陣陣燒痛脊椎骨。

“而她許多年的喜歡,只被我短暫回應過。”

許野望扯了扯嘴角,反思者自嘲,聲音暗啞極致。

“恍惚間,我的腦海中搜尋不到,高三前見過宋鏡歌的任何場景,在她因我而失眠的歲月裏,我竟然忘了她。”

有些話說出來,心裏才能好受,在旁的魏子程是默默的傾聽者,始終沒去摻和。

他知曉部分許野望的家事,但沒有想到,許野望和宋鏡歌有如此深的淵源。

阻止講述者陷入困郁的漩渦,魏子程回憶起,許野望高中時參加摩托車比賽的事,想到了當時的場景。

鮮紅的血沿著許野望的胳膊下淌,掌心洇暈出朱砂般明艷的紅,他不敢再去想其餘的細節。

魏子程轉移話題:“望哥,高中你瞞著她去參加摩托車比賽,雖然拿了名次,但也差不多丟了半條命。”

借這個受傷的點,許野望的側重處是他被發現的傷口。

“她偶然發現我手腕受傷,不過幸好,只是發現了手腕的傷,因為我身上沒被發現的那些傷,在上大學後才完全好。”

“她經歷過的痛苦,遠遠比我想象的要多。”

疼惜心上人,喉中像被物什堵住似的刺痛,許野望安靜了兩秒,語句心疼得不成樣。

“宋鏡歌她以前吃過太多苦了,我應該在很早的時候,就註意到她。”

“自三年級到高三,她暗戀了我九年,作為懲罰,分手後的九年,我無法忘懷她。”

球體的冰塊於玻璃杯中緩緩融化,清透的模樣宛如心上月,許野望情難自抑地關聯至宋鏡歌。

“甚至,宋鏡歌將成為我永遠得不到的白月光。”

“在德國夢到她那天,我徹夜難眠,不久後我去找了心理醫生。”許野望在德國留學生涯為七年,他很少對旁人提及在大學的私事。

涉及到找心理醫生看病的原因,許野望敘述了家族的遺傳病史。

“我媽患有抑郁癥,知道我爸出軌後,選擇了服藥割腕自殺,許氏有抑郁癥的家族史,我爸說抑郁癥會遺傳。”

“和宋鏡歌分手後,我應該也是病了,病入膏肓。”

許野望垂眸註視杯中酒,嗓音無比的悲涼。

“於是經常去看心理醫生,在德國接受心理治療的期間,我終於明白了自己的感情。”

而後,許野望忽地釋然地笑了笑,神色卻格外地透骨酸心。

“原來我早就愛上宋鏡歌了,九年前對她一見鐘情。”

許野望初見宋鏡歌,是北都冬天的初次降雪,銀裝素裹。

那時,雪地裏分明沒有起風。

不是風動,原來是他對她心動。

“宋鏡歌曾經說羨慕我的自由,可我必須承擔起許氏的責任,出行受到了我爸的限制。”

許野望闡明不久前,在許氏的現狀之一,他輕筆代過別的事件,時間線拖到與她的重逢。

“兩年後,聽研究院的安排,我調到了藏城工作,再次見到了宋鏡歌,她和她的同事在山路遭遇了泥石流。”

舉起手中的酒杯,濃烈的液體見底,許野望的眼角熏染了嗆人的紅。

他晃了晃杯中沒融化殆盡的圓球冰塊,脆脆的響聲是沈悶環境中的唯一輕盈。

酒杯裏的冰塊溘然碎了。

“後來在藏城重逢,我記得那天藏城賽馬節,宋鏡歌站在碧空萬頃下,芳草連天,高原的熱風把她耳邊的發絲吹得淩亂,忽然的一瞬間,我覺得心痛。”

酒精橫生的醉緋繞住許野望的眼眶,心碎和碎冰重奏,他放下了酒杯。

“當時,我在心裏想,宋鏡歌,你帶我走吧,我想要自由,我還想要你的愛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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